在今年的北京國際音樂節上，形成多年傳統的教堂音樂會邀請的是鋼琴家朱曉玫，演出曲目是她的代表作——巴赫《哥德堡變奏曲》，這也是朱曉玫時隔一年之后在北京又一次演出這部作品。如果說一年前的演出飽含了種種情感，那么一年后的這場演出則更加純粹地回歸了音樂，正像這場音樂會的標題一樣——鋼琴家希望與聽眾探討的是巴赫之道。

　　《哥德堡變奏曲》是巴赫鋼琴作品中內涵十分豐富的音樂，正因如此，演奏者有很大的詮釋空間。朱曉玫當晚的演奏，將《哥德堡變奏曲》的旋律性挖掘到了極致，卻又未失巴洛克音樂的趣味。這樣的特點從作品一開始的詠嘆調部分就有所體現，詩意伴隨著琴聲緩緩流淌，給整個教堂帶來了安靜、沉寂的氛圍；之后的30個變奏，朱曉玫將每一個變奏的旋律部分呈現得異常清晰，嚴格、工整的巴洛克曲式則成為這些旋律的載體，并為其賦予了別致的韻味。特別在第15、21、25這三個小調變奏中，旋律帶來的憂郁色彩被放大展示，引導著聽眾情緒產生變化。

　　整體而言，與西方主流鋼琴家演奏《哥德堡變奏曲》時將全曲構建在巴洛克的工整結構上有所不同，朱曉玫的演繹更多地體現了東方人對旋律的敏感，但并未脫離巴洛克音樂的氣質和韻味，這也讓國內聽眾更容易接近這部作品，稱得上是朱曉玫歷經數十年研習后對《哥德堡變奏曲》做出的最大貢獻。這也是我通過朱曉玫的演繹感受的巴赫之道——巴赫不是神，他的藝術也并不難以接近，只是在他的作品中，所有的要素、技法都要為音樂服務，包括演奏者自己。

　　這樣的巴赫之“道”，與朱曉玫本人的形象是高度相符的。在音樂面前，朱曉玫一直甘為仆從，盡管對鋼琴有著卓越的控制力，但她依然是以一種把自己獻給鋼琴的姿態在演奏。坐在鋼琴旁的朱曉玫，衣著簡單，做派質樸，神情專注。在她演奏時，我仿佛感到聽眾、教堂乃至演奏者本人這些元素都已經消失不見，天地間只有鋼琴和音樂，《哥德堡變奏曲》的音符就這樣平靜而雋永地流過內心。

　　在音樂會前的新聞發布會中，朱曉玫表示，盡管這兩年她大幅提升了巴赫在國內的認知度，自己也成為了“現象級”鋼琴家，但她不會因為一時的轟動而改變藝術軌跡。這場音樂會，正是朱曉玫此番表態的最好注腳。期待這樣一位掌握西方音樂語言的東方女性給我們帶來更多對巴赫之道、音樂之道的領悟。（張光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