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退出風波，中資方為何失聲

楊大昕制圖

　　谷歌中國網站（下稱“谷歌中國”）的退出風波已持續(xù)數月。

　　2010年1月12日，谷歌公司高級副總裁、首席法律官大衛(wèi)·德拉蒙德發(fā)表聲明，聲稱遭受了據信來自中國大陸的重大網絡攻擊，表示正在評估公司中國業(yè)務運營的可行性，并可能完全退出中國市場。

　　3月23日凌晨3時03分，他再次公開發(fā)表聲明，繼續(xù)聲稱谷歌是“來自中國的一場復雜網絡攻擊的受害者”，宣布停止對谷歌中國搜索服務的“過濾審查”，并將搜索服務由中國內地轉至香港。

　　然而，據了解，谷歌中國是由一家名為“北京谷翔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谷翔公司”）運營的。公開資料顯示，這是一家中外合資公司，雙方各出資50％，投資總額為人民幣285萬元。

　　但令人驚訝的是，在谷歌中國這場持續(xù)數月的退出風波中，合資公司的中資方完全沒有聲音。一個名叫“北方憨哥在北美”的網友在博客中就寫道：“這幾個月以來，我一直都想聽聽谷歌中國公司中資方的聲音，畢竟是中國人嘛，可是始終沒有聽到，感到很郁悶。”

　　他由此質疑，中國的合資企業(yè)，是不是“屬于外資方的‘傀儡’？”

　　對此，中國青年報記者進行了調查。

　　ICP牌照風波

　　公開報道顯示，谷翔公司的成立，與ICP牌照緊密相關。

　　根據中國的法律法規(guī)，外國網站進入中國，必須獲得通信管理部門核發(fā)的信息業(yè)務經營許可，即ICP經營許可證，其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與信息服務業(yè)務經營許可證》。有了ICP，才可以通過互聯網向網民有償提供信息等服務活動，包括經營網上廣告、有償提供特定信息內容、電子商務及其他網上應用服務。

　　2006年1月25日，谷歌推出google．cn。 2006年4月12日，Google全球CEO埃里克·施密特在北京宣布Google的中文名字為“谷歌”。Google正式進入中國。

　　然而，在這前后，谷歌中國即陷入ICP牌照風波。

　　谷歌中國區(qū)前總裁李開復在他的自傳《世界因你不同》中，對于這場風波有詳細記錄。他在自傳中寫道，2006年2月21日，中國某媒體發(fā)出了一篇篇幅巨大的封面文章，題為《谷歌為何翻墻進入中國》，指控谷歌因為沒有辦合資公司營業(yè)證，所以在中國是非法經營，“這篇文章一出可以說引發(fā)了軒然大波”。

　　《谷歌為何翻墻進入中國》稱：“進入google．cn頁面，可以看到一個標注：京ICP證050124號。這相當于一個公司在中國經營互聯網內容的營業(yè)證號。不過，這個證號不是Google的，而屬于一家名為‘趕集’的網站。”

　　文章說：“在這個證號后面，本應還有一個紅盾，點擊紅盾，應該鏈接該企業(yè)在工商局里登記的相關詳細信息，用戶從這里可以查看該網站的辦公地址、營業(yè)范圍等內容。而在google．cn的頁面，這個紅盾被處理成灰色，而且，只是擺個樣子，沒有鏈接。”

　　文章認為，這種“翻墻”的做法將使“中國政府的互聯網管理法規(guī)面臨嚴峻的挑戰(zhàn)”。

　　但李開復在自傳中辯解說，回顧國際互聯網公司進入中國的歷史就能夠發(fā)現，幾乎所有的跨國公司進入中國都是遵循這種借牌的路線。

　　然而，2002年1月1日起施行的《外商投資電信企業(yè)管理規(guī)定》，規(guī)定外企互聯網公司進入中國應該采取合資的模式。經營增值電信業(yè)務（包括基礎電信業(yè)務中的無線尋呼業(yè)務）的外商投資電信企業(yè)的外方投資者在企業(yè)中的出資比例，最終不得超過50％。

　　以此來看，谷歌中國的做法確實有違中國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以至于當時的信息產業(yè)部在2006年7月13日出臺《關于加強外商投資經營增值電信業(yè)務管理的通知》，指出“發(fā)現一些外國投資者通過域名授權、注冊商標授權等形式，與境內增值電信公司規(guī)避《規(guī)定》要求，在我國境內非法經營增值電信業(yè)務”，并要求境內電信公司不得以任何形式向外國投資者變相租借、轉讓、倒賣電信業(yè)務經營許可。信息產業(yè)部甚至表示要調查谷歌中國是否“違規(guī)經營”。

　　未獲得合法經營權，谷歌將不能在中國放置服務器，這將影響谷歌中國鏈接的穩(wěn)定性。李開復在自傳中說，此時，他直接負責和政府的溝通，開始探討做合資公司的計劃，這一計劃的結果是誕生了谷翔公司。

　　合資公司的中資方與谷歌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工商登記資料顯示，谷翔公司并非由谷歌信息技術（中國）有限公司出資，而是由谷歌愛爾蘭控股有限公司和北京飛翔人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當時經營趕集網項目，以下簡稱“飛翔人公司”）共同投資成立。

　　這一公司在2006年開始醞釀，當年11月20日獲得北京市商務局同意設立的批復，又于同年11月24日獲得《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企業(yè)批準證號》。2007年6月20日,谷翔公司取得信息產業(yè)部頒發(fā)的ICP牌照，經營許可證編號為B2－20070004。

　　知名互聯網觀察人士王俊秀和劉興亮都認為，谷翔公司成立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取得ICP牌照。他們都認為：“這個公司只是一個殼而已。”

　　工商登記資料顯示，谷翔公司由飛翔人公司和谷歌愛爾蘭控股有限公司各出資100萬元人民幣成立，公司的許可經營項目為“提供在線信息檢索與采集服務及其他互聯網信息服務；通過google．cn或其他登記域名發(fā)布互聯網廣告”，等等。

　　該公司創(chuàng)始時的法定代表人、總經理為楊浩涌，而他正是成立于2005年1月5日的飛翔人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和最早的法定代表人。

　　公開報道顯示，生于1974年的楊浩涌是安徽人，1996年畢業(yè)于天津大學，后取得美國耶魯大學計算機碩士學位。2001年畢業(yè)后，在美國硅谷工作。2004年12月，他回到北京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辦飛翔人公司，從此開始了趕集網的創(chuàng)業(yè)歷程。

　　飛翔人公司最初注冊資本為10萬元，由楊浩然出資2萬元，楊浩涌出資8萬元，原本的經營范圍為“技術開發(fā)”。同年，注冊資本增至100萬元，經營范圍含利用分類信息網站趕集網發(fā)布網絡廣告。2005年4月19日,公司獲得ICP牌照,編號為050124號。

　　這一牌照，正是谷歌中國網站最開始借用的牌照。

　　多方資料顯示，楊浩涌及其成立的飛翔人公司與谷歌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有網上消息稱飛翔人公司曾被谷歌中國收購，但這一消息未獲證實。不過《第一財經周刊》的一篇報道顯示，“楊浩涌在Google工作的兩個朋友，也是趕集網最初的兩個籌資人。”

　　2007年6月13日，楊浩涌在賽迪網做在線訪談時，也透露雙方關系緊密：“從2005年年底我們就開始跟Google接觸，到2006年有些戰(zhàn)略合作，現在越來越深入……我們依賴Google給我們帶來的幫助和支持。”

　　飛翔人公司經歷了多次變更，最顯著的一次變更出現在2009年2月。在這次變更中，楊浩涌和楊浩然的100萬出資，則全部轉給了一位叫胡峰的人，胡峰將注冊資本增至285.7143萬元，其中知識產權出資165.7143萬元，公司的經營范圍仍然為趕集網。

　　楊浩涌也不再擔任飛翔人公司的董事長和法定代表人，董事長一職由曾硯明女士取代。飛翔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則變更為沈思，而沈思在此前曾擔任谷歌中國移動產品經理。

　　在2009年4月的最后一次變更中，飛翔人公司的經營項目發(fā)生了改變，由趕集網變更為“www．fifid．com”網站，編號為050124的ICP牌照繼續(xù)延用，趕集網使用了新的ICP牌照。

　　2009年7月31日，谷翔公司召開董事會，免除楊浩涌的董事長、法定代表人、總經理職務。谷翔公司的董事長、法定代表人由曾硯明擔任，公司聘任周平為總經理。工商登記資料顯示，該公司從業(yè)人數為35人。

　　谷翔公司的創(chuàng)辦背景及飛翔人公司與谷歌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也讓網友“北方憨哥在北美”作出了個人判斷，他在博客中寫道：“原來中國的合資企業(yè)，就是這樣來的，中資方基本上就屬于外資方的‘傀儡’，怪不得聽不到中資方的聲音呢！”

　　谷歌并未退出中國

　　對于谷歌退出中國的風波，劉興亮認為“谷歌只是虛晃一槍，并不會真正離開”。

　　他說，目前的變化僅僅是個域名指向問題而已。輸入google．cn或g．cn都指向了google．com．hk。除了域名指向香港之外，別的沒有任何實質變化。服務器也沒有搬走，只是在香港新增了服務器。

　　他介紹說，3月25日，他在谷歌中國位于北京五道口的辦公樓里，遇到了谷歌亞太區(qū)公關總監(jiān)Jessica Powell，Jessica Powell也向他證實，目前，基于PC端的服務，雖然部分已經遷移到了．com．hk域名，但許多基本業(yè)務還在．cn域名上。

　　據新華社報道，美國谷歌公司在華共投資了五家企業(yè)，一家是合資企業(yè)，即經營谷歌中國網站的北京谷翔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另四家是獨資公司，即谷歌信息技術（中國）有限公司、雙擊軟件技術方案（北京）有限公司、咕果信息（上海）有限公司、谷歌廣告（上海）有限公司。目前五家公司均在運營。

　　公開報道顯示，楊浩涌在此事件中罕見的一次聲音出現在1月12日谷歌第一次發(fā)出聲明后，當時，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即使谷歌退出中國，此前與谷歌有過合作的在華企業(yè)也不會受到影響。楊浩涌當時也預測：“假若谷歌退出中國，也可能是回到2006年以前的狀態(tài)，中國網民仍可能通過．com域名訪問谷歌，gmail等應用也可能不會受到影響”。

　　但記者聯系到楊浩涌后，他表示，他對谷歌中國及谷翔公司的所有方面都“不做任何評價”。

　　既然谷歌中國網站是由中外合資的谷翔公司運營的，根據公司章程，董事長和法定代表人都由中資方指定，那么，轉走搜索等重要業(yè)務，是否召開過董事會？是否就此形成了董事會決議？美國谷歌總部的決定、聲明，能否代表谷翔公司？記者就這些問題采訪谷翔公司的中資方——飛翔人公司現任法定代表人沈思，但打通沈思的辦公電話后，接電話的男士告訴記者，他“不方便”接受采訪，并表示這就是沈思本人的意思，已經轉達給她了。

　　本報北京4月1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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